剥皮拆骨

恋爱是一场剥皮拆骨的暴力

【雷卡】葬我于自由

旧文补档,后续为今天的儿童节活动文
谢谢你们还记得这篇文,谢谢你们还惦记着他们的故事
一些后日谈会在以后慢慢补完,这篇不会再分上下
包括题目为何叫“葬我于自由”,也会在后日谈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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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pa,BE预定,不喜慎入
*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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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
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拜伦 《春逝》





[01]
如果没有第三纪元战争的爆发,卡米尔不会成为孤儿。




战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大量重型装甲和生化武器的投入,常常使得一场战斗结束后遭殃的不止是战场,还有以其为圆心的整片区域。




卡米尔的家乡在国会第七区。
国会大大小小的区域多达三十有余,按照财力物力由高到低排名,能进入前十的都是富足地带或重要的历史行政中心。第七区无疑是二者皆有之的佼佼者。
然而在昨晚的轰炸中,第七区已被夷为平地,化为废墟。




卡米尔从坍塌的房屋下挣扎着爬出来,手里紧紧抓着母亲苍白的胳膊,也只有胳膊能露出地面了。他脚下的土地已经不能称作“家”,到处都是烧焦的房梁、残破的尸体和机甲残骸。卡米尔手一松,母亲的胳膊直直落下去,一动不动。




此刻天地昏蒙,即将迎来日出。这段破晓前的时分注定要成为许多人一生的噩梦。
包括卡米尔。




有军队在向幸存者移动,军服是本国样式。一瞬间卡米尔听见细若蚊蝇的呼救声,渐渐的这些声音越来越大,夹带杂波和哭嚎在耳边嘶吼,排山倒海,几乎压垮了他。




卡米尔捂着耳朵蹲下来,盯着身下碎石和笔直的胳膊,豆大的眼泪一滴滴砸在膝盖上,哭泣不止。他知道父母已经死了,却徒劳地拒绝承认这没有脉搏的身体属于他们,那不是他的父母啊。




“孩子你没事吧?”
“别担心,我们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白大褂的医护兵抱起他,来到一处临时驻扎营地:“中尉!”
“知道了。”
一双更有力的臂膀接过卡米尔,稳稳地将他放在行囊堆成的座位上。医护兵行了一礼,转身投入到幸存者的急救工作里。




驻扎营附近都是幸存者,数量不多,以妇女和小孩为主,留守医护兵在包扎伤口,安抚众人的情绪。营地内飘荡着压抑的啜泣,反反复复穿过卡米尔的双耳,刺得他神经发痛,眼泪又扑簌簌流下来跟着其他人一块儿哭。




一只手按在他头上,重重地揉了揉。
“小家伙,要哭就趁着现在赶紧哭。”
中尉蹲下来,直视卡米尔道:“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要么去福利机构接受教育、要么加入童子营成为我这样的士兵。不管想不想,总会让你们活下去,哭鼻子也没有人安慰。”




卡米尔听懂了他的意思,抽噎着擦把脸,泪痕一塌糊涂像只花猫。中尉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哭完以后还得想想要去哪里,从现在起你就不是小孩子了。”
“……我想,爸爸妈妈……”
“嗯?”
卡米尔手指纠结在一块,断断续续说完了话:“我想找到,爸爸妈妈的……尸体。其他的,我还不知道。”
“其他人会把遇难者遗体带回来,”中尉冲他笑了笑,“你放心。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卡米尔不知道其他国民对军队抱着怎样的情感,十一岁之前他只在全息影像的阅兵式里见过这群将国家力量具象化的士兵。挺拔高挑,十分优秀地代表了国家形象,却很符号化。
现在他身处战争中心,身处灾难区,在真正的炮火边缘面对一位年轻的中尉。




初晨的光芒落进中尉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流泻出一丝璀璨。何其漂亮的眼睛。卡米尔感到些许温暖,或许来自中尉眼中的光,或许来自黑夜的消散,又或许来自那句“你放心”。




卡米尔忽然生出一股憧憬。
等中尉放下手,他带着鼻音轻声问道:“我也可以成为军人吗?”
“嚯——当然可以。”




“那么,我想,”卡米尔狠狠擦了把眼镜,“我想成为和您一样的军人。”
“我?”
中尉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小家伙,你知道我是谁吗?”
卡米尔摇摇头。
“那我得告诉你,我自己都还是个学生,这次随军上战场只是做些善后的活儿——可不是什么入流的角色。你居然说要成为我这样的军人?”
卡米尔点点头。




“……噗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小子!”
中尉忍不住拍大腿笑出来,甚是豪爽:“有意思!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倔……嘿小子,你叫什么?”
“卡米尔。”
“‘Camille’吗?是个好名字,你父母一定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中尉摘下军帽扣在卡米尔头上,紫色的眼睛流光溢彩。
“记住了,我叫雷狮。如果你成功进入童子营学习,说不定那时候还有机会见到我,我或许也会教教你,什么是军人。”




“愿自由和使命增添你的荣光。”




这句话卡米尔很熟悉。
它是阅兵式上所有军人向国民庄严宣誓时,最后被国家寄予自己军旅生涯的座右铭。它铭刻在国会大堂的八芒星标志中央,这颗星星也同样烙印在军服心脏的位置。




然而从雷狮的祝词中,卡米尔并没有感受到骄傲或是热爱——一般来说不都是这样吗?可雷狮说这话的时候,盯着自己,又像透过自己看着别处,看着远方。
不是高兴或鼓励。更像挂着微笑的诅咒。




东方破晓悄然而至,金红的光辉照耀着满目疮痍的第七区。极致光明,极致苍凉。






[02]
“愿主保佑他的子民,经历苦难和死亡与他相聚在天堂。这离别永久却短暂,请不要为死者感到悲伤,为他高兴吧,他脱离了人世的苦海和这具躯壳,往生极乐。”




第七区的重建工作已经提上国会日程,但大家都知道,付诸实行需要漫长的等待。在那之前政府拨款在七八区交界处建起一座墓园来安葬遇难者。




所有能找到的遇难者尸体公布出来的当天,雷狮就随部队离开,卡米尔没有机会和他告别,因为他要确认父母遗体。
雷狮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




本应冗长的过程因为战事缩短不少,确认完毕到入敛下葬只用了不到两天。
成千上万的遇难者沉睡在这,再也没人能打扰他们。永远。




前来哀悼的大多是第七区幸存者,黑压压的人群聚在十字架下听牧师念诵悼词。卡米尔穿着黑衣,抱着一束山茶花静静地望着林立的墓碑。




真像一座沉默的森林,用切割完美的石头堆砌的森林,都是活着的,也都是死了的。




牧师念完悼词,合上经书在胸前画十字。哀悼者纷纷到墓前献花,卡米尔也找到了他父母的墓碑将花放在大理石台上。
卡米尔的父母喜欢山茶花,他的名字也是由山茶变化来的写法。用这花吊唁再好不过。




卡米尔已经和驻守的后勤兵讲了自己的打算,他们沉默了一会用终端向首都汇报了十几分钟,最终确定将所有成了孤儿的孩子先带回首都,安定下来再一一安排。




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去了军校学习,毕业之前都不能再回第七区祭拜父母。




“好了吗?”
身后的女兵走上来,轻声道:“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嗯。”
卡米尔牵住女兵的手,最后看了一眼挨在一起的两块石碑。




他们踏过还没被战火摧残的草地,经过沉默的墓碑和哀悼者,人们的表情麻木得像戴上了面具,悲伤无声蔓延。没有人哭,很衬这景色:天空阴沉得几欲滴水,终是一滴雨也没落下来。
大家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卡米尔说不上来共识具体是什么,却深有体会。




第一区是首都,也是国会和军部的所在地。战争时期第一区是保护核心,多亏如此预备院(俗称童子营)可以继续高度运作接收学生,并把优秀的预备军役送往各区兵团。





乘坐特派飞船到达首都后,卡米尔同其他孩子先被送到中央机构福利院接受检查——主要是体检和基础的文化测试。卡米尔的身体素质和文化底子在同龄人里都很不错,一路陪同的女兵看着报告,对他笑了笑:“这样看来,进入预备院是迟早的事。”
卡米尔系上扣子,女兵接着说:“但你太瘦了,这种体格在预备院会吃不消吧。”
“我一定要进去。”
卡米尔穿戴整齐,直视女兵的双眼:“我和别人约好了。”
“是吗。”
女兵不带任何嘲笑或轻视,只是笑了笑,叠好一沓检测报告,一只手放在卡米尔肩上:“那么,祝你成功。”
“谢谢您。”




直到正式入学举办开学典礼,卡米尔看见女兵坐在主席台的中央才知道,一路护送他和其他孩子到首都,统一安排他们去处并组织预备院录取的人,正是这届预备院的院长,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性上校。功绩显赫,国家之躯。
他不知道的是,女校长在和其他老师元老讨论入院新生的会议上,特地将他的拣出来,画上醒目的红色记号。
于是卡米尔也就不知道,未来在预备院度过的六年里,他一直以特殊对象的身份被各方前辈密切关注。




卡米尔只晓得收到象牙白镶金箔玫瑰的预备院通知书那天,首都连绵的阴雨天终于拂散开,日光倾城,恍如他遇见雷狮的那一天。




开学典礼上,绿茵蓝天,成群的白鸽放飞在空中。女校长站起来,面对上千名未来的军队精英,庄严肃穆地赠予祝福。
——愿自由和使命增添你的荣光。




一模一样的话语,意味却截然相反。卡米尔抬头看着天空,有白色的羽翼翩然而落,映着天光很是耀眼。
可他无端想起第七区的墓地,不由感到一丝悲伤。




雷狮在哪里呢?他不是说他也是学生吗?卡米尔抱着这样的疑问在校内细细搜寻,但哪里都没有他的影子。即使询问前辈,大家也都不知道这号人物。
卡米尔回到寝室,雷狮留给他的军帽摆在床头。他看着那顶帽子,暂时放下寻找他的想法。
还是要成功毕业再说吧。等自己有实力进入超一流军团,总能再见到他。






[03]
很久很久以后,卡米尔成为足以象征整个国家的人物。身为仅次于总统的五上将之一,他被邀请回到母校中央军事预备院进行讲座。望着台下端坐的一排排面孔稚嫩的学生,如潮的工整深蓝制服,还有一双双溢满期盼和憧憬的目光。
卡米尔很少悲伤春秋感怀过往,但那一刻他的确有种隔世之感。多年未曾回到母校,再回来他发现自己想说的太多太多。




卡米尔上将抿了下嘴唇,微调话筒开始演讲。从何说起呢?




十一岁的卡米尔经常做噩梦,梦里是断壁残垣的第七区,滔天咆哮的火浪,以及崩坏后一片死寂的废墟。他梦到的第七区比真实记忆里的更可怕,一切都是灰色的,毫无生气,是座巨大的坟场。
毫无光明可言的世界里,雷狮的眼睛是唯一的色彩。不论过了多久卡米尔仍会惊叹于那双紫色的美丽。
待他醒来,看着床头的军帽,哪怕前一天搏击课上留下的淤青还在发痛,卡米尔都觉得自己还有无穷的动力坚持到毕业。




预备院最大的好处就是独立宿舍,他不用担心半夜惊醒打扰到别人。卡米尔慢慢拉开台风,下床找到医疗箱给自己换了一张膏药贴好,整个肩膀又疼又凉又肿胀,吸了几口凉气后他颤抖着关灯上床。




预备院有六个学年,课程多而繁杂,军理地理通讯测绘之类的文化课外,重头科目是单兵作战能力课和机甲课。前者包括老生常谈的搏击格斗、侦察反侦察、暗杀爆破等等,后者则考验学生控制机甲投放机械武器的水平。




大约一个半世纪前的第二纪元战争中,大量最初型号的机甲从战时军工制造厂投放到战场。第一代机甲体型小,比现在简陋很多,还需要人为驾驶操作。军用机甲发展到现在为了追求高效,驾驶类被大批量淘汰,新型人工智能控制机应运而生。每一名单兵手腕上的终端连接着机甲中枢,最优秀的单兵可以靠着一台终端控制上百机甲增援己方。说到底这门课程是在学会远程操控的基础上加入大局观,精准调动整座战场的机甲兵力。




卡米尔无疑是名优等生,即使这类新颖又晦涩的课程他也能够操作自如。十三岁进入三年级第一次接触这门课以来他一直是班级第一,检视他的所有课程,似乎只是在格斗上稍微逊色一点点。
但,即使是这逊色一点点的水平也让预备院很多人哭天喊地表示:“我他妈绝对不要和那个卡米尔对战训练,那一脚下来能把脑壳踢碎可不是开玩笑啊!!”





十四岁,第四学年伊始的某个周六,双休日没课的学生们难得可以多休息休息,享受一个懒觉。卡米尔也不例外,时针划过他平日起床的数字五,渐渐划过六、七、八……临近九点半的时候响彻整栋宿舍楼的广播声震醒几乎所有人。
卡米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第一反应是紧急集合训练,刚套上裤子才意识到,紧急集合的广播没这么温和,警报是火急火燎仿佛地球都被砸个坑的吵。这种广播声在预备院没听过。




卡米尔眼睛忽的一亮,直接冲到门边推开门:这是全国性重大事件通报的标志,从前在第七区播送战时疏散消息时他听到过。面对这类提醒,政府下达的定义是,“国民应立即前往就近广播地点,收听国会消息”。
果不其然,走廊里全是学生,有的服装齐整,有的和卡米尔一样上身睡衣下身制服裤,有的女生干脆披件外套穿着睡裙就出来了。




大家一起屏息等待走廊广播通报。终于,国会发言人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传了出来:“今日上午九时二十八分,中央第一精锐军团对敌方位于国会第二十九区的据点进行扫荡反击。我方已成功清剿敌方所有据点,取得了最终胜利。”
“第三纪元战争是我方的胜利,是国会的胜利,是不懈支持与抗争的国民的胜利。”
“再重复一次:今日上午九时二十八分,中央第一精锐军团……”




“我们赢啦!!!!”
人群中不知谁扯着嗓子大喊一句,然后一呼百应,整条走廊里充斥了学生们的欢呼、尖叫和痛哭声,巨大的狂喜如高耸的海啸,一个猛子拍下去淹没所有人。




而在这末日狂欢般庆祝胜利的氛围中,一扇门悄悄关上。
卡米尔背对着门板,在身后愈来愈躁动的喧嚣里蹲下来,放声大哭。三年前离开第七区在葬礼上没能流下的眼泪,积蓄至今一股脑喷涌而出。那天留给日后卡米尔最深的记忆不是来自胜利的喜悦,而是来自对亡者最怀念最悲伤的哭嚎。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没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知道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啜泣也变成低哑的嘶吼。




卡米尔透过不断盈满泪水的眼睫,仿佛看到梦里晦暗无边的第七区。他置身其中,看着父母的尸体,看着所有人的尸体,似乎又变回那个压在废墟下的小孩。紧接着,所有的灰暗在泪眼中消融,有日出的光,有色彩铺开,那双紫色的眼睛也更加明亮柔和。
卡米尔瞥见床头雷狮的军帽,捂住脸发出的声音宛如哀鸣,更多的眼泪滚滚而下。




战争留下的伤痛他可能一辈子都迈不过去。可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会做噩梦。即使噩梦再临,也不会是绝望到压垮一切的灰色。




事实上那并不是卡米尔今生最后一次落泪。作为一个归根结底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在以后同样流过血汗和眼泪。
但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不加控制的哭出来,哭到嘶哑。
卡米尔再也没有放肆的哭过,以至于他以为自己忘了如何去哭。可忘不掉的东西还有一样,那就是悲伤。






[04]
国家在战后重建的三年里很快焕发出新生的光彩,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其间针对是否要缩减军队名额和预备院规模的问题,国会和军部展开了一场持久的口水战,结果依旧折中,各退一步。




但这些对卡米尔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身边人来人走,他依然在预备院,并且迎来了最后的学年和毕业考试。




预备院的毕业考试也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展示”,观众自然是军部的各位老爷。地位至高仅次于总统的五上将,无一不是从军部脱颖而出的人才。军部麾下兵将千万,精锐师旅层出不穷,更何况还有王牌保底的十个顶级军团。毕业生若能被其中任何一个军团挑走,“前途无量”的大章,是可以放心大胆盖上去的了。




有人开玩笑说,军部最大的头头其实是各军团团长,此话虽有待商榷但道理确实不错。




毕业考试第三天,卡米尔醒的格外早。前两天考完了所有的理论科目,今天和明天分别考单兵作战和机甲控制,怎么看都是体力会巨大消耗的两场苦仗。
食堂已经开门了,没什么学生,毕竟考试日的时间本就比平时靠后,现在才刚过六点。卡米尔端着金枪鱼三明治、煎蛋烤肠和热巧克力到窗边坐下。食堂在三楼,窗下正对预备院车库,不远处是停机坪,来往工具停靠于此看的很方便。




卡米尔打开终端刷新,确认了自己今天考试的出场位次。单兵作战考试的对手是覆盖了全息投影的机器人,外形随机展现,从一般高的少年人到彪悍高大的男人,对心理承受力差一点的毕业生也能造成心理上的打击。
这方法也挺不人道。
令卡米尔不满的是每场考试的间隔未免太长,但一想到这两天实战型的科目也是对外开放的表演,心里平衡了不少。莫名的他想到雷狮——按照他的年纪,想必已经进入军部麾下某个部队了吧?或许就在军团里也说不定?




等他喝了口热巧才发现,窗外空地和停机坪上已经停了几辆军用车和专机。接着食堂内走进来一批人,清一色黑银的军部制服,肩上金色的军衔昭示着他们的军级。
卡米尔超好的视力告诉他,几乎都是校尉级别以上。八成就是这两天来看表演的军部人员了。




卡米尔吃完特意绕远了些去窗口送盘子。这些军官都很年轻,坐姿端正,交流声音小而有礼,在清晨的食堂里显得不那么突兀,这让对考试带有一丝作秀性质而心情复杂的卡米尔给他们刷了几分好感度。
走出食堂门口,一位军官迎面而来,又是军部的人,或许是晚到的?作为还没毕业的军校生,卡米尔不能再无视躲避——他立正,抬手行了一礼。这礼敬得有些出其不意,军官挑挑眉,同样回了一礼。




就是这一停顿的功夫,在军官同他擦肩而过之后,卡米尔内心的震惊开始翻滚。
是雷狮。
他绝对不会认错,就是他。
卡米尔握了握手心:雷狮肩上是两杠三星,上校?
等等……他清楚记得当初雷狮说过的一句话:我自己都还是个学生。
假如雷狮是从预备院毕业的,推算一下他现在顶多二十三岁,这个年纪已经是上校代表什么?代表他已经具备掌管一支军团的能力,因为各军团团长的军衔要求就是上校。
他是怎么做到的!




卡米尔一向处变不惊的冷淡表情有些抽搐,他感觉自己惦念了六年的人似乎是个相当不简单的人物,还是个开了bug的人物。不过看雷狮方才明显漫不经心的脸色,应该没认出自己吧。
或许,他根本忘了自己曾在第七区战场上救下过一个没了父母的小鬼。




卡米尔自嘲地摇摇头,离开食堂。
想那么多干什么,既然考试是场正规作秀,那他就表现得最优秀,让各军团可以向自己抛出橄榄枝,到那时他再直接选择雷狮不就行了?






[05]
单兵作战考试里,卡米尔的表现并不是最惊艳的,但同样令人无法忽视。面对系统投影自动生成的彪形大汉形象,卡米尔聪明地先绕场周旋。他个子不是那么高,动作比起对手灵活太多,其间有几次跳到观众席最前方的护栏上,又漂亮地反身重投格斗场中央,借力一记强踢,硬生生把对方踢进场地一侧的墙上,墙灰都抖三抖。




全场掌声雷动。卡米尔擦了擦脸上的汗,抬起头,同雷狮的目光不期而遇。雷狮坐在观众席第三排,翘着二郎腿,随意又优雅,眼睛半眯起来,似乎别有深意。




卡米尔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向全场微微鞠躬,退出场地。
当天晚上他的个人终端就塞满了来自各方的邀请函,卡米尔排查一遍,没有雷狮的。雷狮既然出席这次毕业考试,他自然就打听到他的所属:第四军团团长,十大王牌军团之一。
哇,真厉害。卡米尔内心棒读。
然后他关闭终端,拉灯睡觉。明天最后一关才是最艰苦的,必须养精蓄锐。





机甲控制科目不是单独列项的环节,而是让考生进入预备院顶层的环形模拟场。共五个分区随机生成各种环境,再由考生随机抽选场地考试。内容很简单,通过分辨场地内分散的各类机甲信号控制己方机甲增援,穿过场地到达终点放出信号弹即可。
其中不可抗力太多,环境可能是烈日沙漠、可能是茂密雨林,也有可能是夜晚空谷,既要灵活运用行军囊里的工具,还要和安插其中由校方扮演的敌方单兵周旋。正因如此,多少年来最后一项考试的通过率只有9%。




以及,虽然弹药都经过特殊加工不会致命,考生被失控的机甲撕碎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所以死亡率,也很可观。




卡米尔抽选的结果是D区域,背景是傍晚的雨林。卡米尔皱起眉,机甲的电子眼不同于人眼,虽然可以佩戴红外线夜视镜,但这个场地的用意很明显。
要在日落天黑之前做出了断。速战速决。




考试开始。卡米尔行走在雨林里,打开红外线,走的很快,也极其小心脚下蛰伏的蛇虫。雨林地图最大的坏处就是动物干扰也很多。




大约走了十分钟,卡米尔停下来,忽的就地一滚钻进一排树后面,几乎是同时一波子弹扫射过来,密集的火力不断弹射茂密的树丛,卡米尔已经躲到对方射击死角里幸免于难。




火力撤去的一刻,卡米尔闪电般重新窜出来,拔出腰上枪套里的大口径手枪一顿狂扫,确定击中对面两人再一翻身进入另一边的树丛。他躲在树后的死角里时计算好了距离和差时,只是很冒险,他抱了三分侥幸。




重新填装好子弹,卡米尔继续前进。终端显示还有两百米到达机甲散落地,无人控制的智能机甲正慢吞吞地原地打转。卡米尔避开敌方的追击,出手又解决了三个人,最后一人贴身近战,弹药打穿了他的水壶,卡米尔最后关头扔掉行囊拿出伞兵刀格挡,用力击飞对方的枪并将刀刃抵在他咽喉上,手指一动,拔掉他的生命特征显示信号,代表对方已死。




气喘吁吁地拎起行囊和枪,卡米尔握着伞兵刀环视一圈,确认没有新的追兵后往机甲地点走去。在雨林中穿行了两百米,天色比方才更加黯淡,一半日头已坠入山下。
隔着茂密的藤蔓和积叶,卡米尔看见了不远处慢慢移动的机甲。他一手端起枪,一手试探着接收到对面机甲的信号并开始连接中枢。连接成功。
他继续试探地输入几个指令:停下来。
机甲停住了,卡米尔数了数,一共五台。等了三十几秒还是没有动静,他暗地舒口气,刚要继续输入指令,机甲忽然暴走,高速向他飞奔过来!




早有预料的卡米尔立刻往狭窄的林木道里跑,边跑边终止指令,可是指令完全不听使唤,读条还在自动进行,要看就要完成。
——被黑了。他的终端。
卡米尔“啧”了一声,装满弹药的手枪立刻朝后射击,同时扔过去的还有一颗手雷。冲天的爆炸火光里机甲的行动被暂时控制住。卡米尔还在跑,到了一处地势相对平坦的空地后他迅速拂开地上的枝叶打开行囊,在空地上留下一个定向脉冲装置后往后边的树林方向跑,又拿出一捆铁丝绑了爆破装置紧紧固定在树上,拉开,不多时紧挨着的大树间都连着铁丝。
这一套动作太快,但争取到的时间太少,他刚松手机甲已经赶到空地边缘。




卡米尔抓起行囊摁下终端的脉冲开关,脉冲开始放射电波,如浪如潮的无形震荡狠狠冲进机甲的中枢,成功延缓了它们的行动。十秒后两台机甲无视低级脉冲的阻挡向树林冲开,直接撞在了铁丝上……




轰——!!
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暮色。
卡米尔早就跑到安全距离内,他边和终端继续抗争边想到一句话。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06]
离终点还有五百米,还有一波机甲,信号显示皆是不可控。
天色几乎黯淡个透,时间真的不多了。




卡米尔紧紧贴在机甲外围的树干后,缓慢移动,生怕被发现。
咔嚓。子弹上膛的声音。
卡米尔一惊,矮身蹲下,一排子弹擦过空气扫射在他身后。附近的机甲被吸引过来,卡米尔的状况说是腹背受敌也不为过。




夜视仪上一个人形出现在前方一棵树后。
卡米尔直接冲上去,毫不犹豫,正面和对方火力冲突。两只大口径手枪的火力不容小觑,何况卡米尔一早算好走位路线,不多时便贴近敌人——一个射击,一记膝撞,直直击飞对方的机关枪。卡米尔的弹药也用完了。本来考试分配的弹药就很有限。




双方无枪,各拿出伞兵刀近身搏斗。机甲迟迟没攻过来,卡米尔躲避着对方的刀锋,冷冷地勾起嘴角。
他果真没猜错,只要贴近这人,机甲就不会上前——因为一切都是校方的安排,无论是终端被黑还是敌方扮演。那么总归要有一人的终端来控制这里的机甲。
毕竟,这个考场同外界的信号,是绝缘的。




卡米尔认认真真地读过场地说明手册,这教育我们看说明书是多么重要。




对方刀刀致命,犀利无比,学校的教官好身手的很多,能把刀使成这般的卡米尔却没有印象。他闪避、削砍、回身突击,后退,一点点把这人同自己的位置挪近终点大门。
只要用他作盾牌到达终点……




“预备院这六年就把你教得这么天真吗,卡米尔?”
卡米尔睁大眼睛,对方猛然贴近,同他如出一辙的膝撞,力度更大,只一下就让卡米尔觉得内脏都错位了。
更令他震惊的是——他们拉近距离的一瞬间,他看到对方的双眼,是紫色的。
一个可能性划过脑海。




——不,现在可是考试!
卡米尔捂住腹部,忍着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气,不再留有余地,提刀冲上去。
即使没法阻止他,同归于尽也比死在机甲手下强……!
刀尖对准对方的胸膛——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终点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在夜幕里炸裂开来。
“恭喜毕业。”

没有面罩阻隔的声音清晰,低沉,比起六年前更加成熟。包括眼前这张脸也成熟太多——此刻这张脸的主人放下卡米尔手里的刀,笑得有几分玩味:“怎么,你真想杀了你未来的团长吗?”




事态进展太快,卡米尔有些消化不良……他愣愣地看着雷狮,半天才吐出一句:“……你不是应该在外面观看……?”
“只有真正毕业的人才知道最后这场考试的扯淡之处。”
雷狮挑眉笑了笑:“事实上,几乎没有人能亲自放出信号弹,除了我和一些人。”
“……”
卡米尔想揍他。




雷狮继续道:“如何处理机甲的不可控因素是压轴考试的重头戏,但很遗憾,即使你们学了四年,你们知道的东西也只是皮毛。因为预备院从来没告诉过你们,敌人究竟是谁。”
敌人?难道不是那个盘踞世界各个角落的极端恐怖组织吗?崇尚暴力美学和独裁统治的?卡米尔一头雾水。




“我们这些观众,总有些会伪装成校工混进考场,为的就是近距离考察考生素质,看看他是否有资格进入自己的军团。总之,你只需要知道你过关了就行。”
雷狮上下打量卡米尔:“长高了……啧,个子不够,还瘦。你昨天是怎么把那种大个子踹到墙里的?不科学啊。”
卡米尔死盯着他,意识到一个早该问出来的问题:“你记得我?”
“废话。”
“那你昨天早上——”
“小家伙,我一堆同僚都在食堂里,我和你打招呼会有开后门嫌疑的。”
雷狮大手一揉,卡米尔的头发乱成一团鸡窝:“我也想知道,认识的人在观众席上看着,你会有怎样的表现。你没让我失望卡米尔,我感觉自己捡到了宝。”




卡米尔心里没能亲自放出信号弹,亲力亲为毕业的郁卒消散了不少。他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湛蓝双眼里止不住的光芒却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我说过,我会成为和您一样的军人,上校。”
“呵,”雷狮微微眯起眼,“那我还是觉得,你看走眼了小家伙。”
说的挺讽刺,但挺高兴。




卡米尔想了想,提高声音问道:“雷狮上校,我现在算是第四军团的一员了吗?”
“当然。”
“那您能告诉我,我是凭什么入围的吗?”
“哦,你很优秀,全年第一,单兵作战强,反应能力快。”
雷狮随意地数着很官方很表面的理由,末了还体贴地看看他:“需要我再补充吗?”
“……不必,谢谢。”
卡米尔确信,自己还是很想揍他。
怎么同样的夸奖从雷狮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爽呢?他数着你的闪光点,你却觉得他每句话后面都带了个括号,里面写着弱鸡。




“最重要的一点。”
雷狮把头上迷彩的作战帽摘下来,戴在卡米尔头上。一如六年前。
卡米尔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此刻场地开始恢复初始化,系统的黑夜场景在缓慢褪去,逐渐明亮起来的空间内,眼前近在咫尺的紫色眼睛里含着卡米尔看不透的深意。
“把自己捡到的小鬼托管给别人六年,现在带回自己的地盘重新养,有什么不对?”
他低低地问卡米尔,音色醇得人发醉。
那深意虽看不透,却是温柔的。





卡米尔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可以说这一刻,他的视线里除了流光溢彩的紫色,再无其他可言。
卡米尔的嘴角挑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没什么不对,上校。您做的,真棒。”
他棒读道。






[07]
考生识别号:TCLR00052230708SG
姓名:卡米尔
状态:已通过
理论科目评定等级:A+
单兵作战评定等级:A-
机甲控制评定等级:未知(非本人完成)
综合评定等级:A
在校状态:已毕业
毕业去向:军部属中央第四精锐军团
申请人:雷狮上校—第四军团团长
申请状态:已通过

系统结语:
恭喜毕业,卡米尔先生。
愿自由和使命增添你的荣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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